霍君行一根手指朝几人用力一指:“你们几个,翅膀硬了,竟然敢联合起来做出那种事,要造反了是不是?”
站在门边的于霁尘,和跪在地上的霍偃,闻言双双低下头去。
“诶呀师父,话也不能这么说嘛。”只剩下没皮没脸的李持岸,顶着她师父的怒火勇毅前行。
她把热茶捧到她师父手里,试图狡辩道:“千山当年投军,不正是为了能躲开来贼的势力,有朝一日报那血海深仇。师娘在来贼眼皮子底下蛰伏十余年,您在背后默默付出许多,不也是为了来贼能有今日下场?”
她咧嘴笑,露出半颗虎牙:“您就不要生气了,好不好?再气坏身子,师娘回来我怎么向她老人家交待?”
霍君行接住茶杯,骄矜地哼一声,骄矜地嘬了一口。
见此状,挨打挨骂最有经验的李持岸,立马朝霍偃和于霁尘招手,示意二人认错,边努力给三人铺台阶:
“来贼被囫囵带走,再送回去时就被人活剐了,虽没死,但想也撑不了几日,若因此耽误大理寺办案,邱少卿不免要向飞翎卫讨说法。”
她转头衝身后二人挤眼睛,嘴里的话没停:“即便千山已经把来贼的认罪书呈送御史台,但许多事还是会耽误的,霍偃,千山,还不快向师父认错?”
霍君行别过半张脸去,骄傲地抬起下巴。
霍偃仍旧跪着没动。
李持岸正准备强按这个倔牛磕头认错,再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揭过去,眼角余光里却见千山三两步走过来,扑通一声跪在霍君行面前。
此举别说吓懵了屋里两个姓霍的,李持岸也是丈二的和尚,摸不着头脑,下意识低声问了句:“千山?”
“我错了,”于霁尘咚咚咚连给霍君行磕三个头,掷地有声,“这些年,我一直认为是您招惹来杀手,外祖父母才无辜丧命,娘才没有了父母,实则是来贼要斩草除根,顺带嫁祸给您。”
于霁尘的这些话,是在说给霍君行,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:“十余年来,多谢您的庇护之恩和爱护之情。今朝我敢报復来贼,凭的就是那夜您和霍偃,在景福门浴血奋战拥护女帝登基的功劳,季帝默许我做出此事,归根到底,是看在您的面子上,”
“爹!”于霁尘利索道:“我给您磕头了!”
说着又是咚咚咚几个响头,听着声儿就实在。
磕得霍君行直哎呦,连连摆手让李持岸把人拉起来。
夫人不在身边,中年面对此情此景不知如何是好。说实话,他有些不知所措。被继女恨了快二十年,他的心里也有委屈。当孩子真向她低头认错时,他又觉得做的一切本是应该,当不上千山如此磕头。
霍君行反应片刻,那张严肃惯了的黑脸上,努力绽出个尽量亲切的笑,搓着手拘谨道:“没有恩,没有情,不过是因为我和你娘结为夫妻,你于情于理唤我声爹。虽然这声爹迟了快二十年,但好歹是让我听见了,”
“来来来,”霍君行很快适应了眼前的情况,饶有趣味点点手,“再唤两声我听听。”
李持岸:“······”
霍偃:“······”
明明是一副感人垂泪的场景,愣被霍君行三言两语强行扭转得有些好笑,就是说吧,霍偃和李持岸身上的缺点,不是无缘无故就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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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图南见到于霁尘,是傍晚再度落雪的时候。
千会炖了两隻野鸡,弄来些好菜,把大家喊到主屋用晚饭。
姜小果拉水图南过来,一露面,坐在主位上摆弄酒的霍君行便先开口道:“小水怎么亲自跑过来了,会会给你另准备有饭,让小果给你端过去就好,”
说着他朝屋里乱糟糟的人群一指:“那个谁,往椅子里多加几个靠背搬过来。”
正在摆凳子的廖千齐,立马把暖榻上的靠枕软垫堆进椅子里,软软和和搬过来给水图南:“图南,坐!”
连霍君行坐的都只是硬凳子,水图南本想推让,摆放碗筷的李持岸放过来两副碗筷,道:“别客气,这是你应得的,千山那一声声‘爹’不白喊喏,老霍头正高兴着,酒都温上了。”
“李持岸!”当面嘀咕人的李持岸被老霍头点名,问:“不是让你别独个回来么,这都说几次了,你带的人呢!”
李持岸把剩下的碗筷,塞给姜小果替她分发,同她师父唇齿相驳:“她胆子小,我怕你把她吓哭,”
“我……”霍君行不禁瞪大眼睛,话还没出口,被李持岸截断:“等您何时学会和蔼可亲了,我再请她来家里做客吧。”
话是这么说,实际上,李持岸压根没敢给韦红枚提这个。人家巴不得快点把欠她的钱还完,和她一撇两清,又怎肯和她有过多往来。
霍君行:“……”
老霍头今日高兴,不和首徒计较口舌。
“师娘和千山回来了,”摆完凳子的廖千齐端着一托盘菜进来,边示意着四师弟麦俦接一接,“都快去厨房端菜,这就开饭!”
李持岸带着姜小果去厨房,门帘高高挑开时,千会恰好端着托盘进来,水图南看见了从二门进来的于霁尘和于冠庵,于霁尘直奔东次厢,身上穿着乌纱补服。
是桌上饭菜先上齐,于霁尘最后进来,自觉坐到水图南旁边,迫不及待暗中牵了水图南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