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在是个妙人。
同来的除去管总帐的左文俊、负责总管货运的覃峥,其余也多是商会的人,还有几位商号老板。
于霁尘回来时,她的朋友们已经和水图南打成了一片。
她欣然见到此般情景,但同时也清楚这些都是表面现象,有她的人情和面子放在这里,大家怎么都会恭维着水图南几分。
她家图南若想真刀真枪地,在商行里拚出个立锥之地,还要靠真本事说话。
“千山千山,你怎么才回来!”覃峥眼尖,越过众人来到门口,把于霁尘拉进屋里,本就不大的眼睛彻底笑成两条缝:“你家水老板着实有趣,我们太喜欢她了,晚上我们想带她到外柳十街耍,你准不准?”
客厅里正热火朝天说着这个话题,赶上于霁尘回来,众人把她推到水图南身边。
左文俊一手端着茶杯,一手向于霁尘一指,脸上的笑收不住半点:“千山你也忒霸道些,我们想带小水出去玩,她说还要问你答不答应,你说,你答不答应?”
有人在旁边起哄:“你若敢不答应,我们可不答应嗷!”
“说什么绕口令呢,”于霁尘被“推搡”得碰撞到水图南,干脆牵了水图南的手,把人往身后一藏,对众人道:“几年不见,你们隻请她一个人呐,不请我可行?”
不大的客厅里响起阵阵笑声,其中就数覃峥嗓门大,快赶上吼秦腔了:“要请要请都要请,今日我做东,明日老左做东,咱们几个轮着来,请小水把咱奉鹿耍个遍!也请你霍千山,把这几年少吃的奉鹿佳肴,全给吃回来!”
说是这几个人请水图南吃饭,捎带着请于霁尘,事实上,等人都到齐时,酒楼宽敞的二楼招待厅里,愣是满当当摆了六七桌。
乌乌泱泱五十来号人,尽是幽北地界上叫得上名号的东家老板。
“不是说吃个便饭么,也没说会来这么多人啊,”水图南想到人不会少,但没想到场面这样大,趁着上菜间隙,扯着于霁尘袖子说小话,“过会儿会不会喝酒喝成一摊烂泥?”
恰好大家在听覃峥说话,没人注意这边,于霁尘稍微侧身做挡,捏了捏她的脸:“三北的人热情好客,这还是顾忌着你舟车劳顿,没敢放开呢。过会儿你以吃为主,适当喝两口意思意思就是,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“千山!”
话音才落,一隻秀气而有力的手拍在于霁尘肩头,是左文俊:“悄悄话留着晚上回家说,蔡老板楚老板来了,这就快上来了,你带着小水过去认识认识嘛!”
生意人之间的场面话,并不因南北地理差距而迥异,水图南完全应付得过来,她也不必过于刻意,跟在于霁尘身旁露个脸就好。
她想要在奉鹿发展,于霁尘的人脉是她的相对优势,但相对优势能否转化成绝对优势,还得看她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。
“千山!得有四五年没见了吧!”宴厅外,走廊上,高大的中年男人还没走近,先远远拱起手作礼,“这几年上哪儿发财去了,半点音讯都没有?”
于霁尘拱起手,分别向从楼梯上来的两人回礼,同高大的中年打趣道:“蔡老板坐镇幽关咽喉,我上哪儿讨饭吃,还能瞒得过你?”
从幽北南下赴大邑,必取却马屹进关原,姓蔡的生意就铺在却马屹的守关前,哪能不清楚几年前于霁尘南下却马关,被朝廷留在了大邑。
揣着明白装糊涂,这就是场面话。
姓蔡的又寒暄了几句,倒是他身旁的楚老板问起水图南:“这位姑娘是?”
“忘了介绍,”于霁尘倒是没多说别的,隻道:“这是我在南边收的小学徒,”她在几人之间打个手势:“图南,还不赶紧问好?”
于会长语气是严肃的,楚老板和蔡老板心里,并不敢当真把这姑娘当成普通人,普通人哪有资格站在霍让身边,还被收为学徒?
水图南向二人行礼问好:“楚老板好,蔡老板好,晚辈江宁水图南。”
楚老板:“······”
蔡老板:“······”
欺负他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是吧,江宁水图南,什么狗屁小学徒,那不是前任江州商会会长么!
“水老板客气了!客气了!”二人连忙拱手回礼,立马明白了霍让亲自出来迎接他们的原因。
姓蔡的紧接着恭维道:“久闻水老板大名,没想到今日在此得以一见,久仰久仰啊!”
寒暄被左文俊打断:“怎么还站在门口聊起来了,进去坐进去坐,进去边吃边聊呐!”
······
奉鹿的宵禁在子时。
将近两个时辰的酒宴结束,于霁尘果然喝了不少,脸有些红,但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,和左文俊覃峥她们几个,将来吃酒的人挨个送走。
等老潘驾车载二人回家,刚到街口,于霁尘便要求下车步行。
夜里起了风,并不适合散步,水图南拉不住她,只能陪这人一块往家里走。
大槐北街主街道不算短,于霁尘家在中段,等走过偶有行人匆匆行过的长街,拐进住宅齐整排列的窄胡同,冷风被建筑遮挡去大半,于霁尘开口道:
“趁着我才回来,明日还要同官署里的一些人见面叙旧,后日宴请乡绅族豪。刚回来就这样,确实会有些赶,有些累。”
说着,她伸手,把水图南身上的风衣拢紧些:“过些日子,我将北上处理些事情,大约去半年,只能抓紧时间做点什么,好歹能帮到你些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