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 (三)
(1)
“她到底在干什么,都过去半个时辰了,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?”
书房门口,陆雁云和季玄两人像看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站着,给陆景珑把风。
“再等会儿吧殿下。”季玄扭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,“她收拾的可是您捅的篓子。”
(2)
和宣纸上一模一样的红色凤凰,一针一针,被刺在了男人下腹的位置。
褚玉紧闭双眼,一声不吭。像是忍得辛苦,额角沁出一层薄汗,下唇被反复咬破,一抹血色妖冶艳丽。
“好了。”
陆景珑半跪在他身前,眯眼欣赏自己的杰作,十分满意。
“真好看。”
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。
或许是在宫中某个宴会上?具体时间已不可考,只记得他穿了一袭素白布衫,当真是……芝兰玉树、霁月清风。
那时她便觉得他好看,像是晚林苑里新来的白色小孔雀。那么多人里面,她一眼就相中了他。
既然是看中了的鸟儿,怎能不夺来据为己有呢?
越是纯白无暇的宣纸,越让人有想在上面挥毫泼墨的冲动。
越是刚正挺拔的翠竹,越是让人想狠狠折断筋骨迫其弯腰。
陆景珑,天生就是这么恶劣的人。
“总想看你染上点别的颜色……”芊芊玉手贴在滚烫肌肤上,一点点向下游移,“果然,红色也很适合你。”
她唇角啜着玩味的笑,抬头看向褚玉,眼神极具侵略性,声音却好似含着春水。
“先生,你看看我呀……”
褚玉依旧未曾睁眼,听见她变着花样唤他。
“先生?”
“褚玉?”
“凤梧……”
最后两字,近乎呢喃,缠绵悱恻。褚玉终于忍无可忍,额角青筋暴跳,像被逼近绝路的困兽嘶吼:“闭嘴!”
“真凶。”她的手握住了蛰伏在他腿间的物事,忍俊不禁,“你喜欢被这么叫是吗?凤梧?”
(3)
屋内响起了某种细微的动静,站在门口的两个少年神色一僵,转头对视。
“不会吧……”陆雁云压低了声音,“不是我想的那种声音吧……”
“她不是说只是给他盖个戳儿而已吗?”季玄的表情也很不好看,“没必要做到那一步吧。”
木门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,好奇的眼睛向房内窥探。一室昏暗中,从门缝间漏进的那一丝光线照射在少女的背部。她分开腿坐在男人胯上,发髻散开,泼墨长发随着纤腰扭动而起伏不定,如同阵阵浪花拍打在岸边。上身的丝绸外衫脱了一半,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和清晰的蝴蝶骨,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粉,诱人至极。
听到响动,她回过头,视线与他相对,眼神中一丝慌张也没有,反而勾唇轻笑。
简直像个妖精。
季玄心中一紧,下意识地就把凑过来也想看的陆雁云眼睛蒙住了,然后“啪”地一下死死合上门。
生怕从里面放出来什么东西似的。
(4)
一连数月,褚玉不曾在上书房露过面。
再次听到他的消息,是他去谢府退亲,引得谢丞相震怒,差点将其逐出师门。
对此,陆景珑的评价是:“不是吧,真没想到褚先生是这么纯情的人。”
心情却莫名有些轻快起来。
彼时他们坏事做尽三人组在正在宫外的天香楼喝花酒,每人身边都坐了个千娇百媚衣衫轻薄的美人儿。
或许是擅于丹青的缘故,陆景珑易容同样很有一手。再加上她不缺锻炼,身形修长,扮个纨绔子弟不在话下。
“这次我们珑儿可真是牺牲大了。”陆雁云亲自为她斟酒,“二哥敬你一杯。”
“那你可得念着我的好。”陆景珑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,“我可从来不白帮谁的忙。”
“帮什么忙啊?别是得了便宜还卖乖。”季玄似笑非笑地开了口,“那只小雀儿您馋了许久了吧?”
“你说谁是小雀儿,嗯?”陆景珑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,“季、鸿、光?”
鸿光是季玄的表字,给他起名的人正是陆景珑。
原本该是皇子给伴读起表字,当时陆雁云也确实拟好了几个让他挑。但最后季玄还是选了陆景珑随口说的这个。
“哦,忘了。”季玄慢条斯理地说,“在您眼中,我也是只小雀儿是吧?”
“啥意思,名字里带上鸟就是小雀儿,那咱们雁字辈岂不都成了小雀儿。”陆雁云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二哥你怎么会是小雀儿呢?”陆景珑抿嘴一笑,“你可是那展翅千里的鲲鹏,就等着一飞冲天呢。”
她这恭维话说到了陆雁云心坎儿上,举杯大笑:“喝酒!”
(5)
那天陆雁云喝多了,是季玄把他背回府中的。
陆景珑也跟着他一起回去。平日里都是季玄入宫,她还从未造访过他家。
天色已晚,陆雁云被安置在客房,季玄回到自己房中,发现陆景珑站在他的书桌前,看挂在墙上的一副彩绘,画上是孤鹜落霞,水天一色。
“殿下,房间已经差人帮您布好了。”酒劲上头,季玄也有些晕沉。
他们三人中,酒量最好的是陆景珑,认识这么多年,他还从未见她醉过。
“鸿光,这画儿你怎么还留着?”陆景珑问,“不是说拿去卖了吗?”
这是某年季玄生日时陆景珑送的贺礼。后来有次陆景珑一个人去赌场玩儿时钱没带够,只能把季玄找来赎人。季玄问她什么时候还,她就说让他把这幅画儿卖了抵债。
“堂堂长公主,居然欠钱不还。”季玄也想起来当年的事了,语中带笑,“殿下您的墨宝如今可是有价无市,我再多留几年,说不准还能涨,就当是利子钱了。”
“堂堂季家大少爷,还会差这点儿利子钱?”陆景珑挑起眉,戏谑道,“喜欢就直说,多给你画几幅就是了。”
“好呀。”季玄顺着她的话说,“殿下请坐,小人来帮您磨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