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夏甚至有点后悔,觉得自己在花钱买罪受。
但他不好说出来,佟夏也不想让大家因为他一个人坏了心情,只能硬着头皮待在那儿。
那时候佟夏就在想,要是谢铭非真的骂他,他要怎么辩白呢?
他就讲因为老张讲的数学课太无聊了,出来透透气。
明明那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理由,可这时忽然被谢铭非问起,佟夏的脑子还是会猛然短路。
他一时间脑袋里闪过很多在网吧里的画面,独独想不起那个早已准备好的敷衍理由。
他磕磕巴巴道:不我之前,之前那是别人拉我去的,我没想去。
谢铭非摸了摸佟夏柔软的发丝:以后别去了,那地方不好。
嗯嗯我知道了。
听话。
谢铭非夸奖他,佟夏一时间晕晕然。
你踏实学习,什么也不用管,有哥呢。
谢铭非说这话时眼神十分认真,他看着佟夏,又极温柔,细看又能发觉这温柔有些僵硬,大概是两辈子都不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,略陌生了些。
这一次他不想让佟夏再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去爱他。
这一次他想佟夏能做喜欢的事,为自己而做。
谢铭非也不太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,但他想大概是让佟夏过的舒服一些,多为自己打算,不然一颗心掏出来发现里面藏着的事全围着谢铭非打转,这可怎么好,招人心疼。
他希望佟夏能顺利读完高中,读完高中再读大学,去看外面的天,做一只自由的鸟。
佟夏红着耳朵摆摆手:知道了,我现在!立刻!马上投身知识的海洋!
说完便一步两个台阶冲上了三楼。
佟夏心道,谢铭非自称哥时讲的话真是要多肉麻有多肉麻,真是要受不了了。
但他不知道自己跨过楼梯台阶的步伐有多轻盈快活,像一只迎接春天来临的兔子。
佟夏的心事
镇上高中第一次分班不以成绩作为凭定,随机打乱分成六个班,这里的老师不多,有经验的便更少。
班主任一带带三年,一个老师代两三个班的课是极正常的事。
工资也一般,但胜在安定。
因此在这个经济还不太发达的小地方,老师也算一份很不错的工作,如果带出来的学生成绩好,更是值得骄傲。
佟夏和谢铭非在六班,走廊的尽头,楼梯处在中间。
回到班级要途经两个教室。佟夏的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,并没有发觉投在他身上的几道异样目光。
但谢铭非敏锐地察觉到了,谢铭非心道佟夏这一架打得直接把自己变成学校风云人物。
高一的晚自习比较轻松,没有排课,大多是老师布置几张跟新课照应着的习题卷子让学生做。
佟夏的座位在最后面,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回去,可教室的门年久失修,一碰就会发出奇怪的响声。
于是一声异样的嘎吱声打破了教室原有的的平静,不少人伸头向后看,窃窃私语,在看清来人后,哗然骤得止住,竟又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。
他对那些投在佟夏身上目光感到不适,他皱着眉扫视那些人。
谢铭非的脸色极冷,看起来比他身后刚以打架扬名的佟夏还不好惹。谢铭非长得高高大大,平时人又傲得很,班里大多数同学是怕他的。
看他脸色这样骇人,便再也没人敢转身朝后面探究什么。
佟夏坐回后排的小角落,手肘支着头,习惯性朝谢铭非的座位看。
他翻开书,上面依旧是晦涩难懂的数字和公式,佟夏的心思绕了好几个圈,先是从那个蹭过谢铭非下巴的吻再到刚才那两句话。
踏实学习吗?
佟夏骨子里是个乐天派,从不为未来的事发愁,用他的话来说,没活到那会儿,再愁也没用。
可现在他难得的想要思考未来的方向。
他爸现在对他还不错,虽说是再娶了,也没在吃穿上亏待过什么,杜燕燕对他也算得上厚道,他们一家人相处不说有多融洽,起码表象还称得上一句和谐。
但以后呢?村子里的人结婚早,他爸也才三十多岁,等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,还会对他这么好吗?
教室里安静极了,可佟夏的思绪很乱,不知怎么,忽然间想起杜燕燕曾经带回来的一个女孩儿。
那女孩儿也只比他大三四岁,按道理讲他是该喊她一声姐。
只是姜若从小傲气,受不了母亲改嫁这件事,她拒绝融入新家庭,更拒绝接受新的亲人。
那天姜若发脾气摔了碗,杜燕燕扇了她一巴掌,她没哭,只是狠摔了下门,便跑了,再也没回过家。
姜若离家前比他现在的年龄还要小,也就刚上完初中,他也曾满村子找过她,但没有找到。
他神思游离,姜若会去哪儿呢?镇子就这么大,不可能找不到的。
除非是跑到外面去。
别的城市。
那么有一天谢铭非是不是也会走,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城市,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。
认清这个现实以后,佟夏的心很沉,像是冬日里刚洗好还没晾干的衣服,滴答答的落着水,
微弱的日头晒不干这间冰凉的旧衣。